敬慕孙禄堂但不必磕头跪拜

我们国人是喜欢跪拜磕头的，除天地君亲师外，还要搞出许多神仙来祭拜，甚至一石一树都可拜，一个拳师也可捧为神仙，以便让自己心安理得地跪着，如果你劝他站起来，他还会用道德来教训你。难怪鲁迅说我们国人的膝盖是软的，是用来跪的，“一个跪久了的民族,连站起来都有恐高症”。

孙禄堂是民国武术界成功人士，但他不是神仙，崇敬他就像敬慕其他武术家一样，不用磕头跪拜。当然有些人喜欢跪着拜他，那是他们的自由，犯不着跟他们辩论。

我曾经对孙剑云的一位弟子议论过：孙禄堂是民国文武兼备杰出的武术家，他的五本著作，已经奠定了他在武术史上的地位。这样的定位应该足够了，再过分去神化是贪心不足。所以，不要神化孙禄堂，不要吹嘘“天下第一”，尤其不能为了突出“天下第一”而压低其他武术家。过分吹捧反而会对孙禄堂带来不利，也不利于武术界的和谐。可惜痴迷之人是听不进劝的。

老实讲，中国武术史一半是故事，其中不少传说是经不起推敲的。如果把传奇当作历史事实来让人接受，那必然会引发争议，关于孙禄堂种种传奇亦是如此。

庚子事变使旧武术跌入谷底。国民积贫积弱，需要强健体魄、强种强国，雪东亚病夫之耻，因此武术需要振兴，需要宣传。武术不仅需要蔡元培，许禹生，张之江，李景林，杨澄甫等杰出人士，也需要孙禄堂。孙禄堂是一个非官非民的拳师，搞宣传正需要这种神神秘秘的人物。

孙禄堂本是民间普通的拳师，他投靠了总tong徐世昌，得到总tong府武宣承官与六等文虎章的荣誉，虽然是空头官衔，但身份高人一头，具有旁人不易超越的优势，加上他写了几本书，自然成了宣传武术的最佳对象。而他的传奇往往是孙禄堂自己讲、子女传，再由媒体拿来炒作。媒体为了迎合民众的口味，将孙禄堂神秘的光环层层放大，以至越来越神奇，1934年之后，谀墓与造神登峰造极，孙禄堂被捧为成“武圣”。

这种造神对武术的宣传是有一定作用，但是百年后的今天，武术已大大普及，因此武术已经不需要用神奇来刺激，武术需要的是真实，可以还原孙禄堂的真面貌。

谀词是没有用的，孙禄堂的技艺学说必须能实实在在传下去，不至于衰退穷尽才是正道。神奇的东西是没法传的，传不下去又有什么用？比如，他得道成仙的密诀、能一下击败五个武士的功夫，他连自己的子女也传授不了，还能传给你吗？这种谀墓式吹捧，除了给孙禄堂增加一层神秘的油彩外，不见得能对武术带来什么益处！所以孙门要把精力用到传承发展上，而不是用在造神上去。

研究历史必须求实明理，去伪存真。纪晓岚曾经评《聊斋志异》“然才子之笔，非著书者之笔。今燕昵之词，媟狎之态，细微曲折，摹绘如生。使出自言，似无此理；使出作者代言，则何从而闻之，又所未解也。留仙之才，余诚莫逮其万一”。武术史的许多传说，包括孙禄堂比武的传奇，大都通篇如在现场，仿佛时空腾挪，潜回过去做过录音录像一般，貌似真实，实为虚构，正如纪晓岚批评的那样。

武术家蔡龙云说过：“对古人和贤者，我是十分尊敬的，丝毫也不敢有冒渎的地方。然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，古人和贤者所说一切，恐怕有些又不完全符合客观实际的，他们难免不带有片面性和局限性了”。所以对孙禄堂等武术家，在尊重的同时，对他们的著作，也可以抱实事求是的态度来研究评论，这才是科学的态度。

有些人对孙禄堂顶礼膜拜，以为报刊白纸黑字刊登的传奇都是真的，不许有丝毫怀疑，认为批评他、还原真相是没有口德，这是无知者低智商的偏见。什么是口德？佛家将不说妄语列为口修。口德的底线是：不虚情奉承、不诋毁谩骂，不造假说谎、不文过饰非等等。能坚持实事求是，做老实人说老实说，还原真相，厘清真假的都是积德。

国人信奉死者为大，为尊者死者讳，忌讳权威或死者的缺点错误，名曰隐恶扬善，实为文过饰非，世人盛行佞谀文风，迷信权威，阿谀奉承，夸大吹捧习以为常，又误将这种习气视作美德正能量，以至于虚假之风甚嚣尘上，世风日下、人心不古，社会失去了诚信公平，陷入危机。因此，必须提倡实事求是，诚实守信，反对虚假，追求真理，做一个真实正直的人。

作者：唐才良 公众号：禅良聊太极